之前我写了几篇关于狂犬病的文章,都是作为科普,我并非专业搞传染病的,更不是搞狂犬病的,想更多了解狂犬病内容的读者,建议可以关注“独轮车上的博导”严家新教授,他的科普文章能帮助很多人。
今天讨论一个重要的问题:被狗咬了好几年,还会突发狂犬病么?
我在不同平台都做科普,几乎每天都会有读者给我私信问这个问题,我也回复了无数遍,今天我们专门做个总结。
回答这个问题,首先我们得知道一个概念:狂犬病潜伏期。
什么是潜伏期?简单来讲,就是从被动物(狗、猫等)咬了到发病前无任何症状的时期。
第9版(2018年)《传染病学》介绍说:潜伏期长短不一,大多在3个月内发病,潜伏期可长达10年以上。潜伏期的长短与年龄、伤口部位、伤口深浅、入侵病毒数量和毒力等因素有关。
《内科学》教科书一直是这个看法的,包括更早的第8版(2013年出版)、第7版(2008年出版)、第6版教材都是一模一样的描述,只字不改:潜伏期可长达10年以上。
我读书的时候,也一直记得书上说狂犬病潜伏期可长达10年以上,虽然这是极少数病例,但这个概率是有的,所以一直对狂犬病都很警惕,包括亲朋好友问及我时,我都会搬出教材这句话,以至于很多时候被狗咬了好几年,突然想起来还是觉得后怕,赶紧去打疫苗。
读书时候我思考能力是不足的,工作10年后,有了一定的思考能力,会反思,也更会寻找资料,后来我就开始反问自己:教材说的这个到底是不是对的呢?要知道这样一句话可是会吓到很多人的。如果事实如此,那无可厚非,但如果事实并非如此,那就徒增烦恼了。
于是我开始阅读和分析更多资料,而不局限于教科书。
我找到了中国CDC于2016年出版的《狂犬病预防控制技术指南》,指南说:潜伏期一般1-3个月,极少数短至2周以内(头面部严重咬伤的,发病时间相对短,因为入侵大脑更快)或长至1年以上(这么长潜伏期的不到总数的1%)。
上述2个文件应当是当前国内最权威的说法了。
总的来说,国内权威认为:狂犬病潜伏期是可以超过1年以上的(甚至10年以上),但是这样的病例极少。
上述信息是不是全世界共识呢?
不是!
2020年WHO官网对狂犬病潜伏期的描述:通常2-3个月,短则不到1周,长则1年。
(WHO官网的描述)
WHO这个描述跟国内的教材说法是完全不一样的,不要小看这个出入,这其实是一个非常巨大的问题,虽然仅有寥寥数语。你说潜伏期可能长达1年或者长达10年以上,我说潜伏期长则1年,意味着不会超过1年。这就是完全相反的两种说法了。
这是个相当大的问题!我们不能忽视了!
之前国际主流科学界承认的狂犬病最长潜伏期是6年。这是1991年美国学者报道的一个病例,发表在《新英格兰医学杂志》(1991;324:205-211),但这个病例的证据链不十分完整,很难确定患者一定是6年前被狗咬了才导致的发病而不是中途又接触过病毒,所以很多学者对这个病例不以为然(不相信潜伏期超过6年),即便是作者本人在发表时也明确表示没有把握(潜伏期超过6年)。
而且极个别的病例不一定有普遍意义,很多人认为潜伏期超过1年的病例极为罕见,如果被狗猫咬了超过1年,通常不必再补充接种狂犬病疫苗(这是WHO的观点),因为再发病的可能性可忽略不计。
国内狂犬病工作做得非常多、科普也最充分的严家新教授也说,他们一直在国内搜索潜伏期超过1年的病例,但30年来都没有找到有确切证据的。咱们面对的是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,所以结论应当是被科学证实才行,而不是道听途说,隔壁村有个人被狗咬了十年才发病,类似这种说法是站不住脚的,谁能保证这10年间他没被狗咬过或者破了皮的伤口接触过狗猫的唾液等?乡下农村的确狗猫多,二次感染暴露的概率还是不低的。必须要有专业人员参与鉴定的结果才可靠,才能写入病例报道,才能作为研究资料。
教科书说的潜伏期可长达10年以上这句话,目前还是有争议的,因为这样的病例证据链不完整,难以确保患者在10年期间没有二次感染,另外,病例太罕见,没有普遍意义,“潜伏期有10年以上”这样说出来会造成很多人心理恐惧。
但作为教科书,它可能是本着“宁可杀错不可放过”的态度,我们也理解。但这样的说法是正确的么?有没有具体研究支撑?有没有商榷的可能?有没有修订的空间?
作为一个普通人,我希望能看到更加严谨的科学描述,而不是似是而非的表达,如果以前的观点落伍了,那就及时改过来。当然,WHO的意见也不一定是正确的,但不管孰对孰错,应该由数据支撑。
综上所述,潜伏期超过1年的病例极为罕见,罕见到WHO认为潜伏期长则1年(潜台词是不超过1年),甚至有学者认为超过1年后都可以不用注射疫苗了,因为不会发病。
很多人都是几年前甚至十几年前被狗咬了,后来听说狂犬病的恐怖,赶紧去补种疫苗,这其实是没有必要的,这是瞎折腾,因为按当前WHO的观点(潜伏期不超过1年),被咬超过1年还没发病,说明不是狂犬病,不会再发病,再接种疫苗纯属浪费、自己吓自己。
但如果实在不放心,摆脱不下心理阴影,那就去接种疫苗吧,就能确保过去所有的狂犬病风险一笔勾销。
所以我们说,恐狂症其实远比狂犬病要多,现在每年我们中国有200左右狂犬病发作,但遭遇到狂犬病疑虑担忧的人数百万数千万,因为2016年指南说了每年有4000多万人接种了疫苗。大家之所以担忧狂犬病,多数是不够了解,尤其是认为几年后仍然会发病,甚至十几年后还会发病,这跟教材、指南的描述有关,即便是医生也搞不清楚,何况普通人。
当然,还是那句话,WHO也不一定是对的,我也不是专业搞传染病的,所说未必是事实,欢迎读者们一起交流,真理是越辩越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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